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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次圓滿的國慶修行

國慶調休,全民族的娛樂氣質達到了頂點,彷彿從茫茫塵海中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,我自然不能免於流俗,掐好日子,備好行李,於凌晨的霜寒中起身,拔腿西行。第一天全在趕路,這一路以前曾多次過往和登臨,沒有什麼新鮮事情值得一提,只有在路過分水嶺時,公路兩旁散落的各種樹木,淺綠中夾帶著一抹枯黃,有的樹木自樹梢往下分割,不多不少恰是一半綠一半黃,形成一種神奇的過渡,綠的好像在堅持著向上生長,黃的部分好像是一種不可挽留的凋零,冷暖轉換,榮辱參半,一顆樹尚不足以給人一種秋天的氣氛,千萬棵樹木,則看得人心碎碎地,孤零零地印証著秋天的肅殺,讓人的心緒,從開始的振奮、淒涼,再換為悲催,一路迎向天邊,盡有一種哭天抹淚的傾向。秋天,可惜我不是好詩人,不然又有多少詩章,描畫這多愁的天意亞洲知識管理學院

第二天從西寧發團了,行程是丹噶爾古城、贊普林卡、日月山、倒淌河、青海湖。路上先是經過了湟源峽谷,公路自峽谷中貫穿而入,氣勢如虹,彰顯出築路人的氣魄和雄姿來,谷地兩面一邊樹木蔥蘢,一邊荒蕪,裸露出巨大的土質層來,也稱陰陽山,據說當年西部軍閥馬步芳騎著蔣介石送的摩托,因剎不住車,一路飛馳,被一顆攔腰粗的大樹擋住方才幸免於難,回去以後勒令部下種樹,每人有樹苗的任務,樹活人活,樹死人亡,因此好多士兵因為種樹未成而白送了大好頭顱。如果這個故事是真的,也見得出官爺的怪癖來,即典型的自己暢快,他人買單,馬步芳對樹的感恩圖報,不以更大的善舉去感化,反而以這樣的荒唐來折騰許多無辜的百姓,他真是為報恩而報恩了,他的模式仍然是功利式的,一對一的,不會到達佛家的高度,僅僅停留在法家。車在峽谷中飛馳,路旁的風景擦過眼角,咯得內心有種微燙感,樹木在不斷變換的光線中調整著身姿,好像要不遺余力地喚醒什麼。我想起家鄉的峽谷來,西峽和涼水峽,像兩只巨大的眼睛,在頭頂上空望著我,同樣的季節裡,他們又給予其他人什麼樣的感悟呢,風景永遠都是存在的,需要的是人的腳步的登臨。

沿途經過一座山,從高至低排列一座座紅色房屋,導遊說是國家集訓隊高海拔訓練時,隊員們用來休息的,一間間遺落在山上,並不起眼,很適應那種封閉的氣氛,接待過王軍霞等運動員。再往前,依著山勢一座大氣磅因薄的建築群,中間躍起一只金色的鳳凰,西王母的宮殿了,自然少不了一些動人的傳說,中國人面對神靈,總在考量自身不足的基礎上,進行的一種想像和美化,他們都是無所不能的,感性化的,和外國的神的區別是,外國的都想要管住點什麼,酒神、火神、智慧神等等,我們的神更加的直觀、豐滿、整體性強,有更清晰的輪廓,一個神具有多重的本領,以前說中國的神靈沒有系統性,現下想想西王母,在不同的地點出現,尊受人們的崇拜,比如她是住在昆侖山頂的,現下又出現下西寧郊外,過了多久又出現下其他地方,這之間可能是有些因果聯繫的,沒有系統性是從大的方面來說,小的層次性還是有的Dr. Liao Sheung Kwan

告別西王母,來到了丹噶爾古城,唐蕃古道上的重要市集,也是古絲綢之路上的一個重要商品流通集散地,城門比我想像的高碩,正中書清代黃自元的“拱海門”三個大字,筆跡端莊,峭拔瘦勁。幾年前搜集到一本黃自元的間架架構七十二法的貼本,一直沒練過,此時想起他老人家,有些不好意思呢。拱海門意味護衛青海的大門,在導遊的帶領下,進入門來,彷彿自那干癟的水袋中尋水未得的人,呼吸中有一絲渴意。陽光冷冷地掛在屋檐上,讓你說不出到底值不值得來。逛冥司、看壁畫、過臨星橋,入文廟,拜了老夫子,在一先生的帶領下誦讀了幾句《大學》章句,頭頂上空懸掛著“道冠古今”、“教垂萬世”等牌匾,想像一代一代人,就在牌匾下吟唱和生活,平易從容、寵辱不驚,他們以這樣的生活模式,累積和傳承,舍棄和創造,終於匯聚成民族“不滅的精魂”,而如今的我們,失卻了頭頂的牌匾,像是被放逐的野狼群,充滿敵意和委屈,沒有定力,沒有方向,像是“沒有了靈魂的乾草”。聖人的塑像和其它地方見過的有些不一樣,一樣的是都受著千萬老百姓的尊崇和供奉,受到的表彰是民間的,而非某一機構和個人。然後看了清代擊鼓鳴冤的升堂儀式,逛罷戲園,在磚雕前拍照,總是匆忙,聽著耳邊一些人沒有意思的抱怨,感覺我們真的和道統割裂了太久了,一座歷史上的著名古城,帶給我們的是疏遠,而不是古朴、凝重、親切。在古城街道正中,我拍了一張相,畫面質感不太好,一副懷舊氣息,街道在兩旁屋檐的注目下自顧自地延伸而去,有種幽冷,彷彿再看一小會兒,從街道一側突然閃現出一個自己來。特別要說的是民族服飾作秀《丹噶爾風》,太棒了,至今難以忘懷,開始的音樂很陶醉,寫青海的,有“青青的山”的歌詞,後面就出現了西部歌王王洛賓的《在那遙遠的地方》,在一首民謠的誕生地聽它,有些激動。服飾都是在青海生活的少數民族的,非常美,集中來看,真是大飽眼福,而且作秀的模特,超過一半都是老年人,款步行進間,涌動著一份生命的活力,讓你驚覺,生命真是一輪輪過往的真實,年齡、季節不過依附它而存在而已林肯大學

之後是贊普林卡,藏王行宮,講團的導遊態度認真,兜裡的電話沒完沒了地,他掏出來,對著電話大聲嚷叫︰“干嘛,講團呢”,勿自沈浸在自己的講述中,好像行宮裡哪怕一只螞蟻的修行都是不容被打擾的。浮屠塔、空門、金水橋,高碩的主建築裡供奉松贊干布和王妃的塑像,導遊講了很多,都是關於藏王的歷史事跡和對文化交流所做的貢獻,上了樓,牆壁上全是滿滿的壁畫,內容是題詠文成公主進藏、藏漢文化交融的,她為藏區帶去了先進的生產力和卓越的文化,受到藏族民眾的崇敬,壁畫很鮮豔,是用礦物質裡提取出金屬作為顏料的,基本不褪色,看了一圈,我想那個嬌弱的公主是怎樣克服了思想的局限,一步步跋涉向內心的高地的。相形之下,現代人總是有那麼多的顧慮,不能勇猛剛進,一悟知佛,在誘惑的陷阱中掙扎,進行著激烈的渴求,在更龐大的聲色犬馬中,現代人成佛,或者說走向那種澄明通脫,超越境界的道路好像更難,因此我覺出了文成公主的偉大。我們評價一個人,不僅要看他的光輝,同時也要能體會到他的舍棄和艱辛。幸運的是,寺裡有一位上師,為眾人祈福,我有幸參與其中,他賜了吉祥水給我的時候,我閉著眼睛,心裡怎么也許不下一個完整的願望來,原因是太多,一時間好像都難以割舍,就是這份情愫的左右,祈福終了我也沒許下愿來,障礙越多,心靈的傷口就越難愈合,我究竟還是體驗不出佛家的那種超脫和擔當來。聽導遊說,上師年齡大了,國語不好,如果有什麼想問的,旁邊有上師的師兄弟,可以幫助釋疑,我認真地準備了幾個問題,不一會兒,導遊安排我進去,解開紅色的門帘,見到一位穿戴簡單的喇嘛,互致問候,沒來得急問,就被下了逐客令,說是一樓的藏王告訴他,讓轉告我們,趕緊去一樓拜一拜,為家人求取吉祥,保他們一切如意。再次掀開帘子,出來,有些失望,有些啼笑皆非,後來也慢慢地想明白了,景區嗎,還是要有商業的氣息的,不世俗一些,如何養家糊口,拉動GDP,我等俗人配合著走走過場也是應該的,可惜我的問題,仍舊爛在肚子裡,沒有人指點。這樣的寺宇,原先就轉過一些,每次進去,念念有詞、焚香禱告,拜一拜然後出來,僅此而已,每次都覺得自己的無知,在贊普林卡,這種感覺更強了,我的無知掛在寺廟的尖翹上,達到了頂點。站在院子裡,四周的輔助建築還未完工,顯得有些孤零,才看到院子裡栽種的古木,樹身粗壯,一人無法環抱,系滿金黃色和白色的哈達,風吹無恙。干虯的枝干高過了進門樓上的一口大鐘,此時有人敲動,清脆的鐘鳴聲順著枝干滑落,先到達浮屠塔兩旁的花台,搖動各種顏色的小野花,撫慰一種弱小的自尊,頃刻佈滿整個院子,落在西北角兩棵大樹空隙間,稍遠的背景是台階上一名年輕人只手托腮,陷入沈思,這個畫面給我很多感受,好像恰如其分地包含了贊普林卡的很多東西,虔敬還可以用這樣的模式來表達。如今的我們,越來越沒有交談和深思的能力,一味的感官化、娛樂化,成為一具技術的干尸,走入思想的死海。佛讓我們多做善事,多積功德,來世獲一份果報,每個人都圓滿。讓靈魂多一次安頓,舍此,任何修行都是一種假象和托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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